宝钗住在大观园的蘅芜苑中,那里“雪洞一般,一色玩器全无,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,并两部书,茶奁茶杯而已。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,衾褥也十分朴素”。
在这个琳琅满目的富贵乡,却有一处这样的居所,清雅质朴,平淡天真。一床一案,书卷茶香,幽菊吐蕊,除了生活所需外再无半件长物。
清冷、淡泊,又极有远韵,这是宝钗的抱朴守拙,这是她掌控生活的清爽态度。
日本杂物管理咨询师山下英子,在《断舍离》一书中,提出了这一日常生活概念。
断,即不买、不收取不需要的东西。
舍,即处理掉堆放在家里没用的东西。
离,即舍弃对物质的迷恋。
越来越多人的生活被太多的冗杂包围。 房间大大小小的角落里,似乎总有几处从不碰触的地方,有一些从不被想起的物品,它们沾满了灰尘,被屏蔽在生活之外。
可能是几个堆起的箱子,自此封起后便从未再打开;可能是桌面上几个瓶瓶罐罐,摆放好以后便被遗忘一旁;也可能是那些过了期的日用品、不合心的化妆品、已经翻阅过的书刊杂志和认真告诉过自己无数次“瘦了就能穿上”的旧衣服。
不如将物品一一归纳整理,或是捐赠他人,或是收放整齐,或是挑选丢弃;
不如整理整理你的食欲,将七分饱的适意贯彻到底,将零食都暂收柜底;
不如关上放了一购物车的图书订单,先将手中的这本读完,再去发现新的一段书中传奇……
山下英子说,做不到断舍离的人,常常是逃避现实的人、执着过去的人、担忧未来的人。
但只有直面凌乱,才不至于让生活在混乱中循环。不执着过去,才能目光向前,努力创造出更美好的记忆。不去盲目担忧未来,因为生活的安全感从来都不靠外物,而是来源于内心的坚定与坚持。 学会向冗杂说“不”,明晰生活的本质,在明洁和简纯中通透呼吸,让心灵宽敞舒适,自由自在。 山下英子说“断舍离”不是收纳术,而是一种生活方式,是一种极简主义的生活方式。
元四家之一的倪瓒便是这样,爱洁净,崇单纯,尚简单。他的画只淡墨干皴,寥寥数笔,便有荒寒之气萦绕纸间。
他的生活亦是如此。 倪瓒的居所,清新淡雅,纤尘不染。他背后的屏风上,绘着萧疏简淡的山水,让清寒与幽远傍身不离,主人倚坐榻上,借用佛画中维摩诘的坐姿,展现着风清神朗的隐士形象。一个香几,几件文具,还有被侍童拿在手中的拂尘与水瓶,都向观者诉说着这里的干净与适宜。
在倪瓒的心中,用合乎心意的器物,置办合乎心意的环境,笔下清水淡墨,从不向媚俗妥协,交往佛道朋友,只在乎如水般的相谈往来。不在数量的多寡,也无关乎财富的几许,认真审视自己与他人、与内心的关系。 在简单与干净中,以文心自娱,这就是他贯彻一生的“简”生活。
断舍离,并不是目的,不是要你一无所有,而是要穿越物质的海洋,内心更充盈,生活更有意义,找到真正在意的东西。
还记得小时候,每个停电的夏夜,没了电视里的五光十色,没了灯下的沉迷小说。屋里闷热难耐,便会和父母或是小伙伴,一起沿着街边散步乘凉,一起认真的谈天说地,看头顶的星星泛出淡淡的微光。
多想也给心灵“停个电”,关上电视,放下手机,听听父母好友的“唠叨闲聊”,看看天空飘散的绯色晚霞,嗅嗅微雨过后的泥土清香,抛下一刻焦急,握住一刻闲情。
心灵上的“停电”,便是断舍离的开始。有人说,面对那些零零碎碎的物品,仿佛它们在身边,才有家的感觉,才能将自己包裹进无限的温暖和安全感中。
但这种“温暖”与“安全”,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成了前行的负担。空间的杂乱无章,扰乱了本就烦躁的心绪,让生活日复一日的混沌到底。
还有那些积累了一天的杂乱琐事、脑海深处并不美好的回忆、不适合的爱情、不相知的友情,早也应该一并“断舍离”,整理自己的人生,尝试抛下过去,拥抱新的自己。
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一生下来就没有拥有任何物品,所以每一个人刚出生时都是极简主义者。其实,我们是拿自己的自由去交换不必要的杂物。”
断舍离的主角,不是物品,而是当下的自己。
整理的是内心里的混沌,是精神上的不安,好让我们重新出发,拥抱新的生活、新的自己。